玫瑰乳液玫瑰乳液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.陳心………是的,它很香,粉紅色塑膠瓶裝著,大大,如,洗髮精。但它確實是瓶乳液,粉紅色的不透光瓶,外頭印著幾朵粉紅色玫瑰,裡頭盛著粉紅色的濃稠液體,滴幾滴在手心,整個空氣都粉紅起來,帶著點,女人沐浴後拎著頭髮邊滴著水走進房間的溫柔。…………..記不清它何時出現的,反正印象中它就在那兒。大三時母親讓我帶了去宿舍,光那烤肉只瓶子就不知出了多少風頭,可我很少擦它,太膩?也許。從小不愛玫瑰味兒,雖這乳液跟一般玫瑰花味道不同,沒那麼甜膩,但我仍不太理它。……………可阿芬愛它,每回來,總要滴兩滴搓搓:「香香。」深陷著兩顆酒窩的臉朝我笑。阿芬是我於書店打工時認識的朋友,商校畢業後就一直待那兒當會計。瘦廋的,明眸皓齒,皮膚是健康的黑,溫柔善良,店裡不知有多少男生是衝著她來買書的。………….她有個男友房屋買賣,交往兩年多了。是個麵包師傅,高高廋廋很英俊,跟阿芬站在一起好搭。但那男人年少時當過流氓,阿芬家裡反對,不讓她倆交往。有陣子,兩人只好窩我租的小屋子裡約會,阿芬說,那男人很愛她,知阿芬安分,再怎親蜜都不拉她上床。後來阿芬家裡逼她跟個打高爾夫的世家子訂婚,阿芬哭得死去活來,男友去她家跪求,卻被她哥找人打了個半死,他沒回手。…………..阿芬出嫁前,一個深夜,男人出現在我門前,景觀設計腫著右眼,鼻樑烏青,我邀他進來坐,他搖搖頭,只從門口遞來一方小盒子,囑我轉交給阿芬。第二天我陪阿芬去試新娘服,她拆開盒子,是隻紅色繡袋,裡頭藏著對純金耳環,頂頭兩顆小小圓金豆豆下方各吊著根長長綴飾,阿芬哭著要我幫她穿進耳洞裡,就這麼一路幌進了禮堂。……………喔,陪著阿芬進禮堂的還有我那瓶玫瑰乳液。「借我!」她說。是訂婚前一天,我陪她在家裡整整喝掉一瓶烏梅酒。她淚眼婆梭,花蓮民宿突然嚷著要跟我回宿舍,拿那瓶玫瑰乳液。她不想新婚夜裡看不到熟悉的東西。「送妳。」我說。她搖頭,「不不,只借,這樣我還能常來你這裡香香。」……………可阿芬婚後,直到我畢業,再未來找過我。倒是我一有空就去看她。初時她還接待我進家裡坐,後來都找時間在外頭見面,我不怪她,婆家氣氛緊張,她難放鬆了跟朋友聊天。……………..畢業後,搬離宿舍前我特地去找她,因時間匆忙,事先沒通知她。那會場佈置是個黃昏。她挺著大肚子蹲坐在院子角落的水龍頭前用力搓著衣服。夕陽把她的背影拖得老長,釘死在地面。我一把搶過衣服,跺著腳想殺人。她掙著站起身來,朝我親切的笑道:「還是這麼衝動,婆婆嫌洗衣機洗不乾淨,沒關係啊。」耳際還垂著那兩隻耳環,夕陽下閃閃發光。「來,家裡現沒人。」拉著我,她讓我進了二樓臥房。小小的空間,整理的乾乾淨淨。梳妝台上,赫然就是那瓶玫瑰乳液。「還妳。」她捧起來小型辦公室摸摸,交我手中:「對不起,用掉快一半了」。……………..我啞然失笑。擠出些,往她臉上塗塗,說:「好好照顧自己,嗯。」………………一幌多年。……………….前些時整理舊物,翻出當年的日記,裡頭有幾頁泛著黃漬,聞聞,竟仍有股玫瑰香,該是昔時阿芬擠乳液時不小心滴落的。突然有股衝動想找她聊聊,但失聯多年,卻怎也再找不到她的電話。只記得最後一次見面時她正籌備著要開家育幼院,「婆婆終於買屋網決定讓我們獨立門戶囉!」她說,娘家的田地給人蓋房子,分她一棟,剛好丈夫的弟弟和弟媳把房子賣了搬回婆家,婆婆嫌人多太擠。……………….循著這唯一線索,打聽好久,竟真找到了她,約著在台北車站附近一家咖啡店見面。她胖了,昔日的清秀全融在母性的細胞裡,但聲音依然溫柔,「妳怎麼一點都沒變?可惡喔」笑著入坐,她指指我的腰說,好想念襯衫能紮進牛仔褲的時代。呵呵,我回答:「這可是離婚沒酒店經紀孩子的代價。」她靜靜看了我一會兒,搖搖頭,沒再問。耳際,跟著幌動的,竟還是那兩只熟悉的影子。……………….「好想念妳和妳的玫瑰乳液,後來我去找,沒地方買。」她笑笑,握住我的手。「嗯,那應該是外國進口的,姊姊赴美後寄回家的吧?」歪著頭,我想了想,感覺她的手跟身子一樣,變厚實了。…………………那天兩人又聊了好多好多,直到她不得不走:「孩子晚上作功課,非要我不可。」她歉然地拎代償起皮包。我點點頭。送她到公路局車站。「喂,多連絡啊,別一失蹤又十年!」臨上車,她回頭囑我。OK、OK,我大叫,跟著車子一直跑。車窗內她笑得好燦爛,對我揮揮手。……………..轉身走出車站,迎著台北街頭的霓虹燈,突然發現自己正下意識的在街邊商店,尋找一隻,粉紅色的瓶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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